幾年前路過上海,碰巧參觀了賀友直連環畫展覽,不論《山鄉巨變》《李雙雙》《朝陽溝》《小二黑結婚》,還是《胖嫂回娘家》《白光》,讓我們欣賞的不只是一幅幅精美的畫面,更是追尋畫面散逸出的濃郁時代氣息,去閱讀一個已經逝去的時代。
□王天柱 文/圖
連環畫喚起的是我們幾代人的集體文化記憶。我與俗稱娃娃書的連環畫的緣分,不僅僅是兒提時代如饑似渴地迷戀它,還因為親身參與過它的創作,至今對娃娃書念念不忘。我編娃娃書,要從南山中學高 級同學涂萬春畫連環畫《仇恨》說起。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綿陽縣塘汛鄉農民作家母成玉寫作的家史小說《仇恨》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后,綿陽縣革委極為重視,組織據此創作連環畫,由王嘉友改編腳本,劉賢福、胥復常、涂萬春等繪畫。這件事觸動了當時在一所小學帶帽初中班教書的我,想到眼前處在文化荒漠中的小學、初中娃娃對文化知識的饑渴,便也生出了編寫娃娃書的念頭。涂萬春鼓動我說,綿陽作家克非剛出版了引起轟動的長篇小說《春潮急》,何不將其改編成連環畫,為普及綿陽作家的作品一試身手?
于是我躍躍欲試。先找來《春潮急》原著連更曉夜讀起來,同時學習編寫連環畫腳本的知識。要把近百萬字的大部頭濃縮成簡明扼要,有連續故事的文字,是一個浩大工程,除了備課、上課外,所有空閑時間都投入其中了。
《春潮急》是著名作家克非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末期在處女作《白水河邊梨兒園》的基礎上創作的,極富生活氣息,具有不同于“文革”時期同類題材小說的鮮明個性,是十年浩劫中多少可以填補這段空白的難得之作。正在我著手改編時,來綿陽組稿的四川人民出版社美編室編輯胡瑩聽說后,專程來家里訪問,當面約稿,并說遂寧縣一所學校的老師吳時學也在改編《春潮急》,準備讓我們兩人合作。不久我們兩人都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借調出來,住在成都市鹽道街三號出版社大院內專心編創。作為連環畫的基礎,連環畫腳本有固定格式,文字在畫外,敘述故事要求有連續性和文學性,既要忠實于原著,又要符合連環畫特點進行再創作,再由畫家根據腳本繪畫,做到圖文相輔相成而非機械的看圖說話。我們梳理出克非筆下五十年代中期農業合作化運動中川西北小山莊梨花村的社會生活線索,抓住有特色的人物形象,生動的故事情節相對集中,大膽舍取,最后編成《春滿梨花村》《智逮娃娃魚》等四集,雖經出版社決定采用,并預付了一定稿酬,但文革結束后出版社選題大變致此連環畫出版流產。
《春潮急》連環畫雖然沒能面世,但經過改編長篇小說的實踐,我學習到不少編寫連環畫腳本的知識,也積累了一些經驗,便繼續選取適宜改編的文學作品,堅持業余時間進行改編。由于學校工作主要和娃娃打交道,改編就大多涉及兒童、科幻題材和神話故事。如在一篇中篇小說上看到,解放戰爭時期,解放軍在攻打當地大地主四閻王為首的自衛隊中,發現了一個叫楊春凌的孩子倒在血泊里,經救治春凌當了通訊員,在遭遇敵人時,春凌機智勇敢牽引敵人,掩護區隊長,出色地完成了傳送重要情報的任務,情節緊張曲折,便改編成《火紅的戰旗》,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向全國發行,第一次就印刷了七十多萬冊。又根據一個科學幻想故事改編成《虎眼之謎》,寫小柱子在自己的愛犬虎子被特務挖了狗的左眼球裝上微型竊聽器后,配合公安人員將計就計,在狗眼內安裝了微型紅外錄像機,終于粉碎了敵特陰謀,將敵人一網打盡,也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印發百萬冊。我還為當時綿陽縣辦的一張小報《科學與藝術》編寫了科學幻想連環畫《假如地球停止轉動》。七十年代后期恢復高考考上大學后,由于忙于學業,基本無暇顧及連環畫,但也根據寫人參姑娘與放牛郎結成美滿姻緣,勇斗毒蛇精的民間故事,與大學同學劉靜松合作改編了敘事詩連環畫腳本《斬蛇精》,由美術系教師繪畫,被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后受到少年兒童歡迎。
在一個物質匱乏而需要普及文化的時代,連環畫以其低廉而通俗的方式走進了千家萬戶,成為那個時代一種大眾文化現象,為那個年代文化知識的普及、為少年兒童的文化啟蒙和課外娛樂發揮了重要作用。我從開始嘗試改編連環畫腳本,到最終出版發行的幾百萬冊圖書擺到了新華書店和小人書攤,到了孩子們手上,心里自有幾分喜悅。
編輯:李志 校對:郭成 審核: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