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慣了仙俠劇談戀愛、偶像劇談戀愛、職場劇談戀愛、諜戰劇談戀愛，甚至軍旅劇都有愛情小火苗的戲份，難得有兩部清流，沒有愛情也成好戲。

  《警察榮譽》走到終章時，無數觀眾不舍說再見，他們在網上接龍“求原班人馬合作第二季”。看不夠的八里河警事，歡笑淚水、人間世相，親情、友情、師徒情、警民魚水情，都在“警察榮譽”的題眼下延展著故事的觸角，唯獨沒有主角們的愛情戲。

  《幸福到萬家》劇名一語雙關，是何幸福嫁到萬家莊后，村子里開始移風易俗的社會新景;也是個體帶動群體、觀念引領行動，幸福生活進入千家萬戶的鄉村振興路。女主日拱一卒、不斷進擊，編劇沒給她安排“高甜預警”的愛情戲份，可誰又能說她守正義、肯吃苦、勤學習、知分寸的樣子，不是“心動預警”呢。

  電視劇不必排斥愛情，可是當太多生活邏輯讓位于愛情邏輯，太多值得一書的人物關系只剩了愛情一種，現實題材劇常被鎖閉在了“愛情等于生活”的狹窄認知里。在一部分創作者看來，似乎無CP可嗑，就是自絕于觀眾。7月9日的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幸福到萬家》的全網播放市占率在電視劇中排名榜首，距離大結局已過去10天的《警察榮譽》排名第五。這兩部好劇用事實證明，甩開“愛情倚賴”，照樣能讓觀眾念念不忘。不談戀愛，也可以觸發“絕美心動”。

  “相互救贖”，不一定靠愛情中人

  平心而論，初見四個新人到八里河派出所報到時，觀眾心頭是閃過隱憂的：三男一女，難道又是穿制服談戀愛?尤其當四個“菜鳥”成了同居室友，隱憂升級成猜測：夏潔“官配”是誰?并非觀眾熱衷嗑CP，實在是大家見慣了“在并肩成長中相互救贖”的萬用模板。好在《警察榮譽》把反套路執行到底，四個新人警察之間沒有曖昧、沒有愛情。可這絕不妨礙觀眾跟隨他們的磕磕碰碰牽動情腸。

  “人間煙火氣”是《警察榮譽》讓人心動的第一層要素。八里河的故事從一個長鏡頭開始。一鏡到底不為炫技，而是把位于城鄉結合部的八里河派出所風貌推到所有觀眾眼前。清晨陽光灑過的地方，是人間煙火，派出所面對的警情，沒有槍林彈雨，只有雞毛蒜皮。剛入警的趙繼偉，還在擔心著“八百年也立不了功啊”。全劇結尾時依然以長鏡頭呼應，俯拍鏡頭下，八里河民警們的上班路依然要穿過人來人往、吆喝聲四起的地方，接到的警訊也仍舊是李家大爺的雞壓垮了陳家大爺的屋頂，可觀者無不內心踏實。有時候，雞毛蒜皮也是現世安好。

  《警察榮譽》能夠深入人心，鮮活的新老民警群像更撫人心。所里來了新人，都要安排師父來帶，這是老傳統，也是“傳幫帶”。所長王守一的安排，頗見巧思。李大為有靈氣但行事沖動，于是所長安排了老成持重的陳新成做他師父。夏潔是烈士之女，帶教她的程所，顯見的傳承關系在于他曾是夏潔父親的徒弟，潛在的關鍵也在于當年那場犧牲讓他久久不能釋懷。北大碩士楊樹，警隊里妥妥的高材生，做事有板有眼，他面對的師父，是偶爾不按常理出牌但能出奇制勝的曹建軍。趙繼偉，一個農村來的孩子，內向又有點自卑，但是特別能吃苦，與他結對的師父是社區“掃地僧”張志杰。

  四對相處方式迥異的師徒，從欠缺默契到磨合成長，描繪出人與人相處最真摯可貴的互助情誼。觀眾在他們一教一授的過程中，在頃刻歡笑間頃刻灑淚間，自然就讀懂了警界“傳幫帶”的傳統。而故事越深入，觀眾越會明白真意，所長這么安排，不僅僅是師父帶徒弟，也能讓徒弟在無形中影響師父。尾聲，當陳新成終于換上多年來的第一件短袖，就是李大為的明朗、積極，治愈了師父的心傷。那一刻，人們收獲了絕不亞于愛情心動的師徒真情。當然還有王守一與曹建軍生命中最后一次道別，一個“狠心”拒絕老戰友沾手任何案件，一個不惜用生命交付警察榮譽，他們的決絕“撕破臉”，誰都知道，是知己、是戰友，用最懂彼此的方式，兌現了警察誓言。

  當觀眾們這邊剛為四名年輕警員的成長和師徒抓捕行動的成功而振奮，轉頭即為所長王守一“不能保護好自己的英雄是狗熊”的訓話破防，不必依靠愛情中人“相互救贖”，八里河蒸騰的，正是師徒情、戰友情、同袍情，這些同樣值得歌頌的人間真情。

  最美的樣子，不只因愛情而綻放

  《幸福到萬家》里的何幸福屬實算不上“大女主”的常見模式。她的出場設置不夠強：家中長女，幫著母親分擔家庭重任，供妹妹何幸運念完大學。她的成長軌跡有徘徊、有退卻：在為自己、為家人、為他人講理的路上，她對法治雖然確信無疑但初始時不無懵懂。過往的女性逆襲敘事中，愛情與幫手總是結伴前來的。可《幸福到萬家》偏偏反套路，何幸福的婚姻是媒妁之言，她的進階與愛情毫無關系。

  何幸福是一個極易讓許多女性產生情感共鳴的角色。她雖生長在一個全員女性的家庭中，但農村的大環境依然有著男性威權、家長式的影子。到了萬家莊后，沉疴舊習與一言堂式的鄉村環境，讓她的講理之路，多少有些“一個人戰斗”的孤勇樣子。

  “看見了早些年農村女性的生活樣本”，這樣一句網絡熱評，多少折射出觀眾心聲。但《幸福到萬家》在介入現實議題的同時，也讓人們看到了農村女性、女性推翻既有“生活樣本”“命運劇本”的可能。劇中，何幸福在一次次“討說法”“講理”的過程中學理、也更渴望理。于是當她被迫進城打工，她既沒有好高騖遠地挑剔工作的高低貴賤，兢兢業業做成了“勤雜工天花板”;也在心底立下目標，誓要依靠努力學習當上律所前臺。后續，何幸福還將帶著所學回到萬家莊，用她奮斗學來的新觀念，與志同道合者一起建設鄉村。相比她的不怨、不退、不慫，用積極爭取不懈拼搏的姿態為自己扭轉命運，劇中那個從小受到媽媽和姐姐庇護的何幸運，反倒更像是命運的弱者：既不敢勇敢地以法律武器捍衛自身權益，哪怕她就是學法律出身;又沒有經受住十萬元的誘惑，哪怕兌換的是自己的尊嚴。姐妹兩相對比，揭示出這樣一個事實——決定一個人命運的，不是先天條件、不是生存環境，而是如何看待與對待環境的態度與選擇。

  對“就是認真活，使勁活”的何幸福，她心向陽光又勤奮豁達的樣子何其美麗，即使這樣子，并不因愛情而綻放。對更多創作者，何幸福的幸福經驗同樣珍貴——愛情之上的胸襟與懷抱，是現實題材值得開掘的富礦。

  (文/記者 王彥)